折骨第 3 章

步月歸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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恰逢报恩寺度的观佛节。报恩寺是常州最盛的寺庙,当中的琉璃塔供奉的藏舍利最为著名。塔二十六丈,燃放明灯百四十六盏,塔间镂刻有方尺佛像,青藻井彩华美,宛若华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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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碧辉煌,照耀云际。塔檐角缀以鸣铎,若是在雨夜之中,可以响彻数里。(注)寺庙中陈列了诸多平里并的珍,移步换景,流光溢彩,群中乏有啧啧赞叹之声。温昭明挤在群之中,回头时已经和侍女走散了。

佛塔条继续山的小路,观佛的信众们也都多止步于此。温昭明在原地站了会,仍然曾见到侍女,索拾阶而,向半山走去。

报恩寺是昔年昭帝在位时所建,耗时十九年,规模宏旺盛。温昭明又往山行了半个时辰,才终于安静,除了偶尔的钟声外,只能听见偶尔的鸣。天朗气清,云影徘徊。温昭明被阵孩童的读书声引。

梁朝时期,有些寺院会设立读书的草庐,供穷家的孩子看书学习。寺庙中也会有识文断字的僧侣边讲授课业,边传授佛法。

温昭明其实对于佛法所知多,但只因授课那的声音听宛若石寒泉,由凝神听起

朝中供皇子公主们开蒙的多是翰林院五经博士或阁辅臣,都是些年逾半百的学究们,温昭明还从未听这样年读文章。

个参天古槐,见清幽竹林间立着两间草庐,在草庐外的坐着群七八岁的孩子,清癯的少年正背对而立。

着素湖绸直裰,丝线绣竹纹。因未到冠龄,乌发用月发带束起。竹林旁三株西府海棠灿若云霞,立于其,落,风盈于袖,袂翩然。纵然只看到背影,觉得焕然若仙般。

“云腾致雨,结为霜。金生丽,玉昆冈。”

声音平静温和,尚带少年特有的喑哑,手中并未卷,这些文章都是自心中的默诵的。是世家子开蒙用的千字文,平声诵,宛若寒泉溅落,流畅而安宁。

在竹林外扫地的小僧见温昭明驻足,也与赞叹:“这是藏山舍家的小公子,姓宋名也川,今年也十五岁,每隔五寺中为这群孩子讲学。也会有专程赶授课。”

恰巧转,温昭明看到了的眼睛。瞳仁漆黑如墨,沉静又带着万川归海般的然。羽睫随眼睛的眨,宛如蝶翅展。颌微抬,如竹,树影摇之间,少年风骨,眉目清朗,宛若只振翅飞的鹤。周围听课的游中亦有赞叹声。

宋也川并曾理会周围的赞美之词,山林之间,只有宛如秦筝般的嗓音淡淡响起。

育黎首,臣伏戎羌。遐迩,率宾归王。”

句,孩童们摇头晃脑地跟着念句。

这幅画面竟奇的祥和。温昭明微微闭眼睛,耳畔除了山间风声,是少年金玉般的嗓音,檀微微,钟罄袅袅,果然最是能静心。

直到群中有声:“沽名钓誉。”

温昭明循声望去,说话的是位二十岁头的青年,见众的目光都聚在自己时间有几分自得。“如此这般汲汲钻营,为的是今年秋闱时能由督保举罢了。”

群中自然有信,有信。那继续说:“诸位也想想,秋入京科考了,这群孩子所学的知识中断了,既然半途而废学与学又有什么用?”

宋也川像是曾听到这边的争论,微微躬,拿起个小童的课本,翻两页用右手个字:“这个字写得对。”捡起树枝,在沙地缓缓写个迩字。

温昭明发现这个少年极好看的手,指骨分明,皙而瘦,可以在手背看见青的筋络。沙地的字虽然是用正楷书写,依然能看章法遒,浑然天成的行文。微风徐徐,的发丝与袍被山风齐吹,好似漾于袂之间。

“穷家的孩子没钱私塾,幸好有寺院可以让们识文断字,公子愿为们授业解,也没有建书舍广纳寒门子。若宋公子因畏惧再授课,公子说,哪个更可怜?”

循声看群中站着位年女子,声音虽却带着容辩驳的坚定。五官秾丽,明眸善睐,脸带着盈盈的笑意,边梨涡隐隐。虽然没有刻意着华,从发间首饰到绣,无彰显金珠玉的堆砌与盛世王朝的奉养。

温昭明像是槲光华璀璨的明珠,光彩照,让看到开眼去。

山风骀,宋也川的目光亦隔着海,缓缓落在了温昭明

第3章

而读书的孩子们都仰起脸,其中个怯怯地问:“了么?”

宋也川蹲的头,眼眸温和从容:“藏山舍自创立之向四方承诺,每隔五山义讲,今有也川,亦有旁,只藏山息尚存,会遵循此诺。”

竟有会有如此心与风骨,哪怕只是书舍主,都有如此般的兼济天之心。

呶呶休的那此刻有些狼狈,再多话,走入群中飞山了。

山间有云掠,似乎是雨了。天微微发暗,太阳也隐入云,宋也川也像无事发生般,讲完了今的课业。等众陆续散去,宋也川缓缓走到了温昭明面

抬起揖,澹泊温和,眸光沉静:“也川多谢姑解围。”

离得有五步远,宋也川熏的青桂作间漫散开,温昭明亦回礼:“必客气,举手之劳。”

松林如海,群山如黛。宋也川抬起眼睫,静静看着眼的少女。

此刻林莽莽,山川俱

淅淅沥沥的杏雨自天中洒落,濛,烟霭弥漫,眸光蔚然。

“藏山舍自此步行片刻即到,姑可愿随也川去躲雨?”

“好。”

拾阶而,温昭明站在宋也川,只能看到少年拔的脊背。雨了几分,宋也川步,回转,温昭明留神的怀里。应该是平熏青桂,带着隐隐的墨温昭明的鼻端,退了步小声歉:“是走神了。”

妨事,是得太急了。”的声音很平静,可等温昭明抬起头,却发现宋也川的耳朵得像烧起般。浑然未觉心事已经被耳垂卖:“只是觉得雨渐起,若走到舍,只怕姑也会。”面说,面将自己的外解开,小声说了句得罪了,罩在了温昭明头

带着少年的温与极净好闻的气息,宋也川将袖在绕打结,右手牵着袖的另外端,“路有些,小心些。”墨玉般的眼眸如若洗般安静,只有微微泛的耳珠维持的平静。

在青石板路的座朱的门扉,两层舍雅致玲珑。有铜铃挂于檐雨微风里,灵而听。门扉正中是隶书写的“藏山”二字,宋也川回,眼眸弯:“咱们到了!”

建业三年的暮,宜阳公主温昭明初见宋也川,并由引领入藏山舍躲雨。二旁征博引,相谈甚欢。彼时宋也川虽为中却藏有少年特有的理想。

“藏山舍必将广纳寒门学子,”在藏山舍中,宋也川面朝京城的方向。被山雨濯洗的眼睛坚定而明亮,“愿也川此生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(注)

少年如濯濯月,眼底眉梢粲然如光。

*

依旧是辗转的雨,眼的宋也川早已是昔年励图治的少年。于雨之中,步蹒跚,眼中只余无边的静与虚无。若是选择恨,那么是恨还是恨个王朝?

宋家皆已伏法,明帝称宋也川曾有修纂国史之功,免去刑,赐黥刑。

所谓黥刑,是用刀在脸字,自此之,留永远能祛除的刻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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